唔滴呜嘀的吉普

莱克斯站在城堡最高的塔楼上俯瞰着苍茫一片的冻土世界，他的鞋尖堪堪抵到塔楼的边缘，那里既没有围栏也没有玻璃，只要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吹落下去摔成一滩肉泥，但是他喜欢高的地方。

布莱尼亚克知道如果在城堡里找不到莱克斯，那么他必然在这里吹冷风，身为一个能不断升级，进化的智能AI，他依然搞不懂这个人类总是想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的思维。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他产生高数值的好感度。

都不必回头，只听脚步声莱克斯便能知道是布莱尼亚克，也只有他才会来这种地方寻找自己。

“你觉得佐德是个怎样的人？”莱克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。

布莱尼亚克伸手将他拽离了塔楼的边缘，开始查看他额头上的肿块和脖子上的伤痕。

“他是个征服者，也是个梦想家。卢瑟。”布莱尼亚克很仔细得在伤口上面涂抹上药膏。

莱克斯微微仰起头任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任意碰触：不，他从来都不说“都过来，我有一个梦想告诉大家”他会指着图纸说“盟友们，我有一个计划~”

布莱尼亚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笑意。
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
“你没说错，正是因为佐德的计划，才让我在这个城堡里遇到了你。”布莱尼亚克的手指意欲攀上莱克斯的脸颊。

“哦！”莱克斯故意偏开头躲开了，“布莱尼，你的语气像个忽然恋爱上头的青春期男孩，你是刚吸收了什么氪星恋爱黏糊宝典吗？如果我吐在你头上你还会觉得浪漫吗？”

“闭嘴！”布莱尼亚克松开了莱克斯站到了一边。

莱克斯第一次知道智能AI也是会闹脾气的，这真是个新奇的发现。他主动握住了布莱尼亚克刚刚给他上过药膏的手，轻轻地吻在了他绿色的手背上。“好吧，我承认，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很大一部分得益于你的功劳。”

布莱尼亚克的绿眼睛专注地盯着莱克斯的脸。

“但，我也记得，得到这一切的路上是多么不易。你们只能看到现在和未来，我却有甩不掉的过去。”莱克斯有些怅然若失，平时的他从不会这么多愁善感。

“佐德也一样。他依然记得那些还是氪星首席将军时候的荣耀，一刻也没有忘。他不会忘，他只是向前看。”布莱尼亚克认识佐德的时间比认识莱克斯的时间还要长久的多，他对这位将军的野心再熟悉不过。

“但夺取并控制一千两百公里宽的走廊地带……”莱克斯有意地转移了话题，故意让布莱尼亚克觉得他依然对佐德的计划耿耿于怀。

“那是个大计划。”

“该死的计划，他向来如此！他忽然有了一个计划，然后指望我们三个去实现。”莱克斯拉了拉黑色的貂皮大衣。“但是从计算上，这可行吗？”

“理论上吗？我需要那个地区的更多情报，才能回答你。”

“我以为从理论上讲那很难管制……”莱克斯试探着。

“嗯，边界完全是名义上的，问题在于在边界上安排轮班巡逻队，建造瞭望塔，占领城镇，形成强化营，把人类集中在里面……”布莱尼亚克忽然不再说下去。

“原来你还是能做到的~”莱克斯笑得像条阴险的蛇，他有了一个新主意。

“………………但很艰难。”

“值得做的任何事情都很艰难~”莱克斯觉得他的新主意要实现也很艰难，但他很兴奋地想要试一试。“想想看，如果我们做到了，我们就会有一支帝国规模的军队~”

“请详细说明。”布莱尼亚克在莱克斯的眼睛里看见了狂热，他不自觉得被那火光所吸引。

“我们会拥有并控制从这里到坎多的土地。几乎到克里普顿海附近。那可不是国家或者地区，亲爱的布莱尼，那是一个帝国。”

“继续，我相信你的想法不止这些。”

“运用帝国的所有经验，如果你能打赢这场仗，我就能完善帝国机器，那么整个氪星也势必是我们的！”

“你就是这样得逞的。钻进我的脑子里，激励我实现你的疯狂事业。”布莱尼亚克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有些宠溺，他在纵容这个人类利用他。

“哦~想象一下，我和你统治的氪星~”莱克斯的眼神里充满期待，真诚得他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。

“我和你。”布莱尼亚克毫无预兆地握紧了莱克斯的手。莱克斯觉得他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，但是他没有想要抽出来，他需要一个站在他这边的支持者。

*

监狱的走廊又响起了莱克斯皮鞋的轻响。守卫这次很识趣得直接摆好了软椅就自动消失了。

莱克斯这次带了一个黑色的皮包。他在椅子上坐定，从皮包里翻出一个鲜红的苹果。

“我有一个问题。”他对着卡尔晃了晃手中的苹果。

经过上次的殴打事件，卡尔的面容又变得冰冷而不易亲近，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靠墙坐着，下半身盖着上次莱克斯留下的紫色方巾布，至少现在他并不是像只动物一样赤身裸体了。

“我活着只是因为佐德需要一个神子不是吗？别假装是有别的原因了。”

“我来回答你的问题。没错，佐德让你活着是因为他需要一位神子。”说着莱克斯把手中的苹果抛到了卡尔的身边“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。”经过上次的事情，他已经没有必要再装出一副和蔼的态度了。

卡尔看了看那颗鲜红欲滴的诱人苹果，并没有去拿。

“没有毒啦~”莱克斯戏谑道。

卡尔抓起苹果咬了一口，咔嚓的脆响在空荡荡的牢房回响。他咀嚼了几下，却吐了出去。以此证明自己只是不屑拿，并不是怕有毒。

莱克斯在心底默默吐槽：真是小孩子。

双方沉默了一会儿，卡尔抬眼看向莱克斯“好吧！你问。”

莱克斯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，随意的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。

“很好~你想要什么？”一开口就是一副商人的口吻。

卡尔又咬了几口苹果，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：嗯？什么？

“我说得很清楚了，我们谈谈你喜欢的东西~”

卡尔从方巾下伸出他遍布创痕和红肿的脚，晃了晃：鞋子。我想要双鞋子。

这个答案是莱克斯始料未及的引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
“很公平~这个苹果够我再问一个问题吗？”莱克斯询问道。

“啧，有何不可？尽管问吧。”莱克斯这种看似并没有把他当做囚犯的态度，让卡尔有点烦躁。

莱克斯摸了摸下巴：太阳神除了是你父亲，他还会给你什么？

提到太阳神卡尔的眼神暗淡了下去：我……我听不懂这个问题……

莱克斯斜倚在软椅的扶手上：你曾经帮太阳神统领了一支军队，为他提供建议，但他却打算杀光所有种族~

“我并不知情！”卡尔急躁地打断了莱克斯“我后来才想明白，我以为那是为了氪星的未来和更长远的各种族共存，控制数量，进行监管……”

“真的吗？那正是我们现在的计划。这么说你的父神骗了你。”

卡尔避开了莱克斯的目光，他的声音似乎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，听不太真切，卡尔走神了。

“他……他对我有所保留……”卡尔的情绪更低落了。

莱克斯觉得这个话题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，他已经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了。

“不说这个啦~你帮他完成他瞒骗的事业，他会给你什么？为一个隐瞒意图的人效力，你能得到什么回报？”莱克斯执着于在那次战争之后，卡尔会得到什么好处。

“我以为我能看到更美好的生活。”卡尔撇了撇嘴。

“你以为？”

“我和他几乎没谈过这个问题。我以为他需要我带领黑暗生物冲锋陷阵。他似乎重视我的意见，他也许会给氪星一个更光明的未来……”

“以为，似乎，也许？”莱克斯有些恼怒地皱起了眉头，这让他想到了曾经那个年幼无知，努力着期望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和赏识的自己“卡尔，你从没想过要回报吗？还是说你期待他主动给你？”

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，卡尔一言不发地把脸埋进了臂弯里。

“所以~你想要什么？”莱克斯向前探出身体，轻声问道，像极了裹了毒药的糖丸，诱惑着卡尔来舔上一口。

“我不一定要回报的，我相信他的事业。”但卡尔无视了他的诱惑。

莱克斯并不死心：但你显然是有期待的~~说真的，除了鞋子。

听到鞋子卡尔笑了一下：这不是严肃的对话对吧？

莱克斯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很严肃的面孔：是哟！我很严肃地在问你的。佐德已经开始计划，把人类和其他弱小的种族至于控制之下，以及慈悲的压榨，这其实和太阳神告诉你的计划差不多吧？

卡尔：…………

莱克斯：唯一的区别是，他在撒谎，实则想要灭绝所有种族，对吧？

卡尔：…………是的

“我们没有撒谎”莱克斯的神情是郑重得“而且我们不会让你免费工作，甚至不会只用一双鞋来交换。”

“你是说你要贿赂我？”卡尔产生了一点点好奇。

“我是说我们会回报你！”莱克斯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卡尔身上“卡尔，大家都没有心怀怨恨，我不是在说佐德用花车接你过来，你知道，他被气坏了，但是假如当初他把你留在了坎多，你觉得你今天还活着吗？”

“我可能还穿着鞋。”卡尔才不觉得自己会被这种荒谬说辞打动。

“你已经穿着鞋死掉了。”

“……父神会保护我的！一定的。”卡尔不相信太阳神只是利用了他，然后又把他扔掉。

“哎~那是一定的”莱克斯提高了嗓音“即使他因为氪星人杀掉了他的妻子，而打算杀掉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种族，我相信你也会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幸存者。完全说得通，从好的方面讲，世界上所有种族都被灭绝后，你可以随便选房子住。”

莱克斯尖酸的嘲讽只换来了卡尔更多的沉默。

“除非他是骗你的~”莱克斯的眼神晦暗不明。

沉默了许久卡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莱克斯：如果你也是骗我的呢？

莱克斯正色坦言道：我不必骗你，我对信任毫无兴趣。信任会导致糟糕的外交。这只是交易。交易的时候不必信任彼此，对吧？也不用揣度，很简单，交易是有规则的，我给你东西，你给我东西。

卡尔的脑中不断地盘旋着莱克斯话，他思考着，监狱的炉火默默地燃烧着，莱克斯也不催促他，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。

“你要知道，黑暗生物只听我的指挥。他们只忠于我。”卡尔是个正直的人，他觉得既然要交易那么他有必要让莱克斯知道这些信息。

莱克斯站了起来掸了掸他的西装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：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谈。在那之前，我会给你一双鞋的~

“那我用什么回报你？”

“多跟我聊聊”莱克斯浅浅得微笑着。

“聊什么？”

“聊你喜欢聊的东西，我喜欢你的音色，你是个有趣的人，看看你，被各种方式毒打过，却还没有放弃自己，这很好。”说着莱克斯披上大衣，提起黑皮包离开了地牢。

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：我不能保证鞋子好看哟~

“只要上面没洞就行了！”卡尔很自然的回了一句。

“现在你倒是成了贵族啦~”门外传来莱克斯渐行渐远的话语。

卡尔看着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笑了起来。

这个人类总是能轻易地让他放下戒备而不自知。